眼下，全国小麦迎来夏收高峰期。位于山东东营垦利区永安镇前七村的盐碱地，经过太空诱变育成的小麦新品种航麦802正在进行机收实测。测产结果显示，当地采用新品种和新技术体系的百亩示范田中，小麦亩产达到554.6公斤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位于河北沧州黄骅市的李子札村，也在进行机收测产。在没有人工浇灌、全部依靠雨水的盐碱地上，土壤含盐量为3.39‰，航麦802示范田实收亩产达到496.6公斤。
山东东营，耐盐碱小麦机收。中国农科院作科所供图
盐碱地，未经开发的广阔空间
黄河奔流入海，携带着滚滚泥沙和土壤，在入海口积壤成陆，在那里，每年都有新的陆地出现。然而，这片最“年轻”的土地中，含有比平常土地更多的盐碱，想要在这里种植作物、生产人们赖以生存的粮食，需要艰难而漫长的努力。
6月10日，东营垦利区永安镇前七村，黄色的麦浪铺满海边的土地，收割机在麦田中来回穿梭，一群科研人员和农场主人一起站在田边，等待着这场新的收获。
这是一片96亩的示范田，经测量，含盐量为3.01‰，是一块中度盐碱的土地。上一年的夏季，这里种植着夏玉米，2024年冬季前，播种了经过太空诱变育种的新品种航麦802。
山东东营，科研人员在耐盐碱小麦实收测产现场。中国农科院作科所供图
220多天，将近8个月的时间，经历了播种、出苗、分蘖、拔节、孕穗、扬花、灌浆等许许多多的环节，熬过了暖冬、倒春寒、春旱、夏季干热风等，这片小麦艰难地成熟了。
最后时节的高温，让小麦植株中的水分蒸发得格外快，田间收获的鲜麦粒，水分含量只有12%，比标准含量13%还低一点。在经过去杂、水分折算等，最终亩产为554.6公斤，超过了1100斤。即便在良田中，在今年持续干旱的条件下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产量。
在这片区域中，还有许多耐盐碱的小麦新品种也在种植、示范和展示，包括京麦12、京麦188、济麦60等。它们都是全国耐盐碱小麦品种攻关中遴选出来的新品种，可以在不同程度的盐碱地上生长，并获得稳定的产量。
新品种，把滩涂地变成农田
位于沧州黄骅市李子札村的130示范田中，小麦长得比附近农田中的更高一点。在盐碱地上生产，不能再追求矮秆了。中国农科院作科所党委书记、国家小麦产业技术体系首席科学家刘录祥说，盐碱地种植的作物品种，需要有足够的生物量，才能保证庄稼健康生长，产出更多的粮食，如果小麦品种的个子太矮，在盐碱地的产量也就很难保障。
这是一片没有人工灌溉，完全依靠雨养生产的盐碱地，含盐量约为3‰，农田周边的滩涂中，生长着大片的芦苇，“芦苇是盐碱地的典型作物，看到大片的芦苇，就知道到了盐碱地了。”一位当地种植大户、沧州黄骅市友和种植合作社理事长张志清介绍。他在这里已经种了10多年小麦，随着土地的改良，产量也在逐渐上升。近几年中，亩产普遍在300公斤左右，今年首次试种的新品种航麦802，预测亩产应该超过400公斤。
就在机收实测中，这里种植的耐盐碱小麦新品种，普遍得到了预料之外的收成。尽管今年的气候并不算好，春季的寒冷和夏季的高温交替，但对新品种的影响，远没有预想中那么大。
耐盐碱是作物抗逆性的一种。刘录祥介绍，在全国耐盐碱小麦品种攻关中，选择出来的新品种往往具有多种抗逆性，比如耐旱、耐寒、耐瘠薄、抗病虫害等。合作社负责人也介绍，今年种植的小麦新品种，基本没有赤霉病、茎基腐病、纹枯病等小麦常见的重大病害。
更强大，是盐碱地生存的根基
怎样的小麦才能战胜盐碱地？更坚韧的茎秆、更庞大的根系、更宽大的叶片……这些特质，让它们可以在更严酷的环境中，获得更多的营养、更强的生存能力、更高的产量。
麦收之前，一场全国耐盐碱小麦品种攻关成果观摩会，在李子札村的示范田中举行。麦田中有一处一米多深的土壤剖面，通过剖面，可以清晰地看到各个层面的情况，20多厘米的耕作层，颜色明显更深，中间一层黄土中，同样根系密布，甚至更深的土层中，也能找到小麦的根系。
沧州耐盐碱小麦示范田中，刘录祥介绍土壤剖面，可以清晰地看到深入土壤一米多的小麦根系。中国农科院作科所供图
刘录祥是航麦802的育种者，他介绍，通过土壤剖面，可以明显看到，小麦的根系深入土壤一米多以上，这让它们可以在更深的土壤中获取水分和养分，让小麦在逆境中更好地生长。同时，航麦802还有更强壮的茎秆，在经历夏季的干热风之后，许多普通品种的小麦茎秆已经枯黄、脆弱，仿佛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。但航麦802的茎秆依旧坚韧，叶片也还保持着大面积的绿色，让它的灌浆时间更长，产量也更高。
让小麦变得更强大的，不止有新品种的天赋，还有新技术带来的力量。刘录祥介绍，在沧州李子札村平均含盐量3.39‰的百亩示范田，攻关团队采用了盐碱地小麦控盐节水绿色高产高效栽培技术，新技术集成了多种现代绿色农业生产技术，兼顾培肥地力、水分高效利用等，使得盐碱地小麦的种植，有了更加科学的技术支撑和保障。
攻关路，为了14亿人的口粮
据统计，我国有5亿多亩盐碱地，其中具有农业利用前景的有1.85亿亩，让这些盐碱地变成农田甚至良田，是未来保障14亿人粮食安全的重要途径。
与以往改土治碱不同，随着技术的进步和观念的变化，针对盐碱地的利用方式也在变化。刘录祥说，过去主要通过改良盐碱土来实现盐碱地的利用，这种方式取得了非常好的成效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继续改良越来越难，改良后的土地也需要不断地继续治理，防止反弹。而现在的观念，则已经转变为“以种适地”与“以地适种”相结合，这也是近年来国家开发利用盐碱地、增加粮食产能的重要战略部署。加强耐盐性作物新品种培育成为必然之举、关键之措。
为此，2022年以来，农业农村部组织全国优势力量对耐盐碱作物育种联合攻关。这场针对盐碱地的攻关，不只有小麦，作为联合攻关秘书长的刘录祥介绍，联合攻关组由中国农科院作科所牵头、全国55家科研院校和企业联合组成，开展体系化攻关。过去两年多中，攻关组制定了水稻、小麦、玉米和大豆耐盐碱鉴定技术标准；开展了主要农作物耐盐碱资源精准鉴定，初步挖掘优异基因143个，筛选出耐盐碱资源1100多份，推介发布了首批711份耐盐碱优异资源，已共享利用1300份次以上；审定了耐盐碱水稻和小麦品种21个，还筛选鉴定出南粳9108、盐粳939、航麦802、济麦60、中单1130、中单103、中单153、齐黄34等耐盐性突出的品种。耐盐碱作物育种攻关和品种审定深入推进，品种示范推广持续强化，初步形成水稻、玉米、棉花等5套盐碱地特色种植技术模式，为挖掘盐碱地粮食产能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。
新京报记者 周怀宗
编辑 张树婧 校对 杨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