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知道宋时衍是误会了。
他觉得小宝有病，而我想弃养。
我眨了眨发酸的眼睛，不让泪水落下，极力装作冷淡。
“宋时衍，这是我的事情，轮不到你管。”
宋时衍气到笑出了声：“确实是我多管闲事。”
说完，他烟也不抽了，转身又回去了。
我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的背影，指甲抠进了肉里才克制住自己追上去。
回到病房输完血后，我拒绝了医生让我住院的建议。
但身体连多走两步都疼，我到底是失了言，没能带小宝去成游乐园。
第二天，送小宝上学后，我一个人来了郊外的墓园。
墓园的工作人员跟在我身后。
“江小姐，您是要为谁选墓地呢？”
有风吹过，我脚步不停，裹紧了身上宽大的外套，遮住身上的淤青。
“为我自己选的。”
说话间，我已经停在了两块墓碑前。
爸爸和妈妈的照片贴在上面，有些褪色。
但他们温柔的目光却好像是透过时空落在了我的身上，就像他们还在时那样。
我蹲下，将开得正盛的雏菊摆在他们墓前，又扫去墓碑上的落叶。
“爸，妈，我又来看你们了。”
“这一次我没带小宝来，是因为我有话想单独跟你们说。”
“对不起，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……”
来的路上准备的满腹说辞，说出口时，只剩下了这么一句。
我还记得妈妈出车祸的那天，我赶到医院的时候，她已经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。
她带着呼吸机连话都说不出。
但我握住她的手时，她颤抖着只在我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了三个字——
活下去。
我抓着她的手泣不成声，一遍遍哭喊。
“妈妈，我会撑下去，求你也撑下去好不好？”
“我和小宝不能没有妈妈，妈妈，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……”
可心电图上起伏的线条，还是无情地变成了直线……
墓碑前，我揉了揉视线模糊的眼睛。
再睁眼，却还是看不清。
我这才反应过来，是我的眼睛供血不足了。
心脏沉了沉，我扬起笑脸。
“爸妈，对不起，我没办法照顾小宝了。”
“等我下去亲自跟你们道歉，你们最疼我了，一定……会来接我的吧？”
说完，我扶着墓碑站起身。
然后我指着爸妈墓边的那块地，对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工作人员开口：“就定那里吧。”
想了想，我又道：“我会多给一笔钱，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料理我的后事。”
“我没什么朋友，所以不用弄什么隆重的仪式，直接把我埋在这里就行了。”
“还有我的弟弟，也麻烦你们给他做做心理疏导。”
提到小宝，我眼泪又控制不住地落下。
“好，您的需求我已经记录下来了。”
工作人员将我的话一一记下，然后离开。
我看着怀里还剩下的一束鸢尾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。
我还有一个人要告别，当初在那场意外事故中死去的星霜。
但我没想到，会她的墓碑前再次见到宋时衍和江星河。
这城市那么大，大到我这七年都没有再见到宋时衍一次。
这城市又那么小，小到我在临死前一次又一次跟他狭路相逢。
江星河眼眶有些红，但看见我的时候还是扯出了笑。
“曦安姐，你也来看我姐啊，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喜欢鸢尾。”
我垂着眼将鸢尾摆在江星霜的照片下。
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，可碍于有人在场，最后我只说了句。
“嗯，她最喜欢这个。”
江星河拉住了我的手，疑惑：“你的手好凉啊。”
但她没多问，说起了之前的那个话题：“我妈另外给我找了个化妆师，但是曦安姐，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。”
我下意识抬眼看向一直盯着我手看的宋时衍。
他也刚好抬头。
我直直撞进他深潭般的眸子里。
他蹙着眉，下颚线崩得紧紧的。
我又想起他之前跟我说过的话。
江星河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，没理由还要因为我毁掉她最期盼的婚礼。
我下意识抽回手，喉咙里好像又涌上了血腥味。
我只能死死掐着手心，但这痛感却被心脏传来的痛意淹没。
“对不起，你结婚的时候，我要出趟远门。”
顿了一下，我还是忍不住再次看向宋时衍。
自私地跟他做最后的告别。
“这次离开，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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